“易”学原理与书法的理性精神

“易”学原理与书法的理性精神
    八卦，相传是伏羲所传，用着草作符号，排列成八种形式，用以卜筮，去决疑难。据近年的出土和研究，八卦的始用期已推至殷商。八卦的应用虽可断定是在周以前，但用文字记录下它的道理，使之成为一个具有规模的体系，却是周代完成的，这个体系见之于《周易》。这部书也非一人一时撰写而成，是经过许多人在长时间内陆续充实的。
    孔子之前，无私家著述。孔子到了晚年，专心于教育，整理了诗歌、历史、礼仪、音乐、易理各种文献，编成诗、书、礼、乐、易、春秋六经，作为教育学生的教材，至此，中国学术思想的基础才得以奠定。
    八卦产生于周前，完善于周代，它的道理，是早在周代以前就有的，所以，我们将八卦与书法思想的关系，放在上一章讲了，这里只作补充。
    新石器晚期的彩陶线纹，是无一定理性观念去组合的，即是说随意性大，怎么组织都无可无不可，只要有装饰效果便行。尽管这也隐含了审美的意味，毕竟是无章法可循的。从彩陶线纹，到殷商甲骨，中间有很漫长的时间，这期间，八卦正是一个过渡形态。八卦较之彩陶线纹，其形式上的不同是它的线条必须依一个理性含义去组织，而且每一根条线，都有自己独立的意蕴，若干线条组织起来，又是一个新的意义。从线条的内涵说，彩陶的线纹，主要是审美性的，而八卦则是“玄理”。
    《周易》所解释的宇宙生成程序是:
太极——二仪(阴、阳)——四象(太阳、少阴、少阳、太阴)——八卦(乾、离、震、巽、坎、艮、兑、坤)——六十四卦——三百八十四爻     八卦的基本观念，是由两条线来表现的，一条是实线，即“——”，叫阳爻，一条是虚线，即“— —”，叫阴艾。由这两个观念符号，作上、中、下三个位置的交错排列，就产生了不同的“卦”。其后，大概由于观念日趋复杂，八个卦式已不敷用，就把它们重复起来。重复的叫做“重卦”或“大成卦”，未重的，叫做“单卦”或“小成卦”。也就是说，单卦是三个线条单位，如“三”，而重卦则是六个线条单位，如“”。但基本观念、原理是单卦。因为，单卦线条的三个位置，分别象征天、地、人。
    所谓太极，是宇宙浑然未分、超现实的意念，太极生出二仪，也就是阴、阳，从此，宇宙万物万事，也便再由阴、阳生化而出。 所以，阴、阳二爻，是哲学观念的符号，而上、中、下三个位置，则是人自身与外物(天、地)的象征。八卦发展的这个程序，是古人对自然宇宙、人伦关系、事物变化原理的观念寄托，因此，《周易》所代表的思维方式是玄虚、神秘、广博的。
    《周易》所提出的，是一种具普遍指导意义的思维模式，诸子著述中，可见以阴阳论事理的文字。在艺术领域内，以阴阳论画、论乐的例子也不少。对书法而言，后世论书，亦在此范围中。所以，陈彬和先生在论及这个思想体系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时说:
    一加一，又加一，合三画而为“小成卦”，更广之而作六画之“大成卦，’;此卦爻之制作，见于《周易》之记载，其形式甚为单纯。吾国文化初放曙光之际，此等主观之思想即已存于其间，其后优美之文学，亦即由此起源。吾国一切学问、道德与艺术之发达，香受其影响甚巨，可谓为文明唯一之渊源也。
    至战国末期，齐国人驺衍上承“易”的精神，有系统地创立了一种学说，此即所谓“阴阳家”。阴阳学说，至汉武帝时大为炽盛。这种学说，“必先验小物，推而大之，至于无垠”。而驺衍也能“深观阴阳消息”。尤为难得的是驺衍对于时间、空间的观念。他认为时间是无穷的:   先序今以上至黄帝，……推而远之，至地未生，窈冥不可考而原也。   他又认为空间是无垠的:   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，土木所殖，物类所珍，因而推之及海外，人之所不能睹。       卦的形式及精神既如前章所论，是很深地影响了书法的。卦在一定历史阶段代行了文字的使命，文字日渐兴起后，二者在形式上殊途异趋了，但精神却贯注到了以文字作素材而成立的书法中。书法与其他艺术之区别，不仅在于形式，这是一望而知的。精神上的区别也不小，以时空观念而论，即如此。比如绘画，倘是画一盛开的花，则时空皆已界定，是不能无限延展的。书法本就抽象，彩陶之线纹，卦的爻线，再至文字的笔画，可谓一脉相承。唯其抽象，是观念的表征，故无时空之涯垠，不论古人今人，观赏书法作品，可任由思想作无限的驰骋，古哲学精神的注入，实在是深及骨髓的。书法艺术的理性色彩很浓，这种理性精神，不仅因为形式之远离物象，更因它在胎育期中，即与卦的形式及精神交融了。它是玄秘难解的“太极”元气的产儿，是易卦的直系之裔，它是直至今日仍有生命灵光的“原始”艺术，随时代的变化，社会的进步，它时时都注入了新时代的奇思妙想。纯美感的观念兴起后，它仍闪烁着神秘的光辉，一层缥缈的玄云，始终笼罩着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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