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佚名 来源于:中国书画网
项穆“规矩从心,中和为的”
项穆(生卒年月不详)字德纯,号贞元,无称子,秀水(今浙江嘉兴)人,官中书,也是一个晋唐名家书无不皆能,并终生摹追右军的人物。著《书法雅言》,全书凡十七篇,论书统、古今、辨体、形质、品格,资学,规矩、常变、正奇、中和、老少、神化、心相、取舍以及器用、知识。以儒家哲学思想观点,系统阐释其书学观点。尽管许多论点有片面性,但也不乏独到的研求,有自己的思想体系。其基本书学思想也是延续元人,唯崇晋唐,“规矩从心,中和为的”。反对宋代书法精神,极力低毁苏、米,比较典型地反映了明万历前后的书法美学思想。
《书法雅言》首先讲到的是书法的功能。但是很可惜,他也将书法与文字的功能混同了。在印刷没有出现以前,文字信息只能通过书写传播的时候,认识上容易搅混,不足为怪。然项穆生活的万历年间,木版活字印刷已代书写传播信息,他仍把文字与书法的功能混同,就是不看事实,只按旧说人云亦云了。当然也可能说他只看到书法的实用功能,看不到或不重视书法的审美功能。他的话是这样说的:
书之作也,帝王之经纶,圣贤之学术。至于玄文内典,百氏九流,诗歌之劝
惩,碑铭之训戒,不由斯字,何以纪梓?故书之为功,同流天地,奚卫教经者
也。
其次,他也和南唐李惺一样,视王书为唯一楷模:
宰我称仲尼贤于尧舜,余则谓逸少兼乎钟张,大统斯垂,万世不易。
但是一代一代学晋学王,学得怎么样了?
第唐贤求之筋力轨度,其过也,严而谨矣。宋贤求之意气精神,其过也,纵
而肆矣。元贤求性情体态,其过也,温而柔矣。其间豪杰奋起,不无超越寻常,
概观习俗风声,大都互有优劣。
明初肇运,尚袭元规,丰、祝、文、姚,窃追唐踢,上宗逸少,大都畏难。学唐不学晋,是“畏难”。更为糟糕的是,
他认为人们:
奈自祝、文绝世以后,南北王、马乱真。迩年以来,竟仿苏、米。王、马疏
浅俗怪,易知其非;苏、米激厉矜夸,罕悟其失。斯风一倡,靡不可追,攻乎异
端.害则滋甚。
他比元人走得更远,想得更绝,他对苏、米是全盘否定的。由是而引发了他对自己的学书观的阐发:
况学术经纶,皆由心起。其心不正,所动悉邪。宣圣作《春秋》,子典距
杨、墨,惧道将日衰也,其言岂得已我。
他是以捍卫宣圣孔子之道的姿态出现的:
柳公权曰:“心正则笔正”,余则曰:人正则书正。取舍诸篇,不无商、韩
之刻;心相等论,实同孔孟之思。六《经)非心学乎?《传》(经)非(六书》
乎?正书法,所以正人心也;正人心,所以开圣道也。子典距杨、墨于昔,予则
放苏、米于今。垂之千秋、识者复起,必有知正书之功,不愧为圣人之徒矣。
(以上均见(书法推言·书统》)
他希望通过“正书法”达到“正人心”,通过“正人心”达到明确何以为“圣道”的目的,而且特别指出:苏、米都非正人君子, 他要把苏、米之徒驱逐出“当今”之书坛,以实际行动证明其“不愧为圣人之徒”。
《书法雅言》用了大量的篇幅宣扬他的人正书正观:
所谓有诸中,必形诸外;观其相,可识其心。
心为人之帅,心正则人正矣。笔为书之充,笔正则事正矣。人由心正,书由
笔正,即(诗》云:“思无邪”,(礼)云:“毋不敬”,书之大旨,一语括之矣。
人品既殊,性情各异,笔势所运,邪正自形。书之心,主张怖算,想像化
裁,意在笔端,未形之相也。书之相,旋折进退,威仪神彩,笔随意发,既形之
心也。
项穆“规矩从心。中和为的”(2)
他举了大量的事例,说:
如桓温之豪悍,王软之扬厉,安石之躁率,跋危刚腹之情,自露于毫褚间
也。他如李色之挺妹,苏轼之肥歌,米带之努肆,亦能纯粹贞良之士,不过啸傲
风骚之流尔。至于褚遂良之道劲、颜真卿之端厚、柳公权之庄严,虽于书法少容
夷俊逸之妙,要皆忠义直亮之人也。若夫赵松雪之书,温润闲推,似接右军正脉
之传;妍媚纤柔,殊乏大节不夺之气。
(《心相))
书法是人创造的。但人有哪些方面、有多少东西能从书法形式中反映出来,则要作具体分析。这本来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,古人看到了这一点,但由于历史的局限,有的把它神秘化,有的把它简单化,甚至庸俗化了。认识这个问题,首先要正视书法究竟能反映些什么?
思想认识、观点、道德行为,只有所书文字内容才可能反映,运笔结体不能反映。书法不是具象,不能直接反映现实。但主体的性格、情绪、气格、审美趣好、技能工力这些却自始至终伴随着、控制着人的书写活动。通常说的“人品”是道德品质修养方面的概念,古人所称的“心画”,概念虽然模糊,其中也有这方面的含意,但是除非文字内容,书法是不能反映人的道德品质的。项穆举了那许多,实际是苏东坡说的“兼论及平生”和“人情随想而见,如韩子所谓窃斧者”。
项穆带着儒家道德观念观照书法,把赵孟倾的书法强行与其政治身世联系起来。为什么不认真考证一下,赵孟扳事元前后的字风是否有明显的不同?如果回答是否定的,项穆是否还要说:从赵书的柔媚看,赵注定是要当亡国奴和臣事于异族的书家呢?明人书,大都秀丽妍婉,绝无唐人雄健气格(包括项穆在内),能否断定这些人都“乏大节不夺之气”?
再说王羲之又有何高于一切书家的“大节不夺之志”,能使他产生那样高妙的为历代叹服的书法?书法反映作者的情绪、性格、气象,却不能反映作者的信仰、道德和思想观点。就是那情绪、性格、气象,也只能通过抽象的审美形式反映出来,人们也只能通过各种生活实践积淀的感受力才能模糊感受它,没有这种感受力的人,书法作品中的这种反映,也不能领略。唐太宗赞王羲之书“尽善尽美”,韩愈却鄙“羲之俗书逞姿媚”;朱长文赞颜真卿书“有大节不夺之气”,李煌却鄙颜书如“叉手脐足田舍汉”,联系人品即书品论,这种状况将何以解释?
项穆从儒家经世致用的立场出发,劝导学书人勿以书法为“小技”,讲求写好字以宣圣德、明教化,其用心不过如此。但是政治修养、态度,终究不同于艺术工力修养,更不能以政治修养代替艺术修养。然而项穆恰恰是这样想问题的,他提出:
故欲正其书者,先正其笔;欲正其笔,先正其心,若所谓诚意者,即以此心
端己澄神,勿虚勿贰也。致知者,即以此心审其得失,明乎取舍也;格物者,即
以此心博习精察,不自专用也。正心之外,岂更有说哉?
(《书法稚言·心相》)
从修心着眼,从正心出发,而致知、格物,然后以习书艺,这就是项穆的治书观。在阶级社会,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“修心”、“正心”标准,因而也派生出不同的审美标准。同是士大夫阶级,学养情性、时代情况不同,认识世界、认识事物的标准不同,审美标准也会有所不同的。如果以学问才识论,苏东坡、黄庭坚等,不会比项穆差,也不会比明代这一批书论家差,而苏、黄学颜学唐,却不迷信晋唐,主张出新意,寄妙理,黄庭坚主张“书画当观韵”,作书讲“拙多于巧”,而项穆则把晋人风范看成是美的绝对标准,根本不知用发展的眼光看书风所以形成发展的内在规律,而是将不同书风看做是不同人品的反映。他既不赞成秦汉的雄劲,也不喜欢宋人的意韵。索意于秦汉者,被讥为“严搜海钓之夫”,取式于宋人者,被斥为“开坐管窥之辈”,“太过不及,厥失维均”。他说:
不学古法者,无稽之谈也,专泥上古者,岂从周之士哉!夫夏弄商鼎,已非
汗车杯饮之风;上栋下宇,亦异巢居穴处之俗。生乎三代之世,不为三皇之民,
ml夫生今之时,奚必反古之道?是以尧、舜、禹、周,皆圣人也,独孔子为圣之
大成;史、李、蔡、杜,皆书祖也,帷右军为书之正鹤。奈何泥古之徒,不悟时
中之妙,专以一画偏长,一波故壮,妄夸崇质之风,岂知三代后贤,两晋前哲,
尚多太朴之意。
((古今》)
项穆确立不前不后、不古不今的王书典范。只在以中庸观宣扬他的书法美学思想。传统不能不学,但要有个界限,上不可过晋,下不可离晋。晋前不及,晋后过之,“书之正鹊”,惟在右军。他批评有人“泥古”,“不悟时中之妙”,不懂得“三代后贤,两晋前哲,尚多太朴之意”。他对“太朴之意”是不以为美的,只有晋书的妍媚才是最理想的美。为什么呢?因为:
宣圣曰:“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”。孙过庭云:“古不乖时,今不同弊”。审
斯二语,与世推移,规矩从心,中和为的。
((古今》)
似乎晋人也是因为“审斯二语”才创造了被唐太宗称为“尽善尽美”的书艺,只有晋人是以“中和为的”,深谙规矩,从心所欲才有其创造,—何以从古至今,只有晋人做到这一点?据他说,因为晋人能不迟不早地出现在那个历史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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