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佚名 来源于:中国书画网
帖学的滥觞
自太宗命王著镂刻古先帝名贤墨迹,总为《淳化阁帖》后,翻刻摹临者接踵,于是帖学大兴。从此,八百年间,碑学、帖学之争不息。碑、帖之别,简言之,摹他书而刻,谓之帖;刻人所亲书者,谓之碑。王著本不长于书道,且所摹之二王书,已属赝品,精神荡佚殆尽。王虚舟《停化阁帖>考证》,论之最详,而清人攻之最力。阮元《研经室集》云:“唐人书法,多出于隋;隋人书法,多出于北魏北齐。不观魏齐碑石,不见欧褚之所从来。自宋人阁帖盛行,世不知有北朝书法矣。”
而褒之者,又称其泽被海内。《松雪斋文集·阁帖跋》云:“自太宗刻此帖,转相传刻,遂遍天下。……书法之不丧,此帖之泽也。”
近人张彦生先生,持论最为客观、公允。在所撰《善本碑帖录》中,评称:“阁帖世称帖祖,但缺点多,排次乱。最明显的是第五卷李斯书,实为唐李阳冰裴公碑。又,唐宋澹有书名,却排列在隋前。历代评者多品评真伪,多所批评。其优点又为后世所称赞。以前刻帖无可信者,此刻为汇帖之祖。其中有前人遗留下的古文翰札,也有历史参考价值。至今得宋刻、重刻佳本,如获至宝。”
明末、清初,是书法美学思想的又一大转变时期。当时学者,为改风易趣,开拓新的生路,多对笼罩中国书坛五六百年的帖学力加攻击,其后,以阮元及其后继者的康有为最为不留余地。
在极注重渊源、真伪的书坛,阁帖的缺陷确如攻击者所言。事实上.更重要的一个原因.是书法审美思想的歧异。《淳化阁帖》十卷,分为:一,历代帝王书;二、三、四,历代名臣法帖;五,诸家古法书;六、七、八,王羲之书;九、十,王献之书。共计一百零五人。
阁帖刻成拓出后,即分赐王公大臣。
由此可见,从人帖到分赐的整个过程,都是尊皇室之意而为的,这是一种宫廷的选择标准,也就是以皇室宫廷重臣的趣味去左右取舍的。所以,民间“俗书”,当然被拒之局外。如此,魏、齐书法岂能与帝王名臣书法并存卷册?但因阁帖出,中国书法因所宗所本的歧异,而流派昭然。
如阮元所云,“短笺长卷,意态挥洒,则帖擅其长。界格方严,法书深刻,则碑据其胜”。宋代书法,虽不乏贵胃显宦,但多诗家性,此在前节已述,故“意态挥洒”,实为本心流露。唐前高手,多为重臣,尤以唐初四家及中唐鲁公等为代表,作书多庄肃。 更上推之,汉魏碑石,以古文字之篆隶通行,纸张之未发明,处中古以上,臣民多具侠义之风,故发而为书,自走“方严”一路。此皆时代使然,而非一人一时的偶为。帖学的兴起,是李世民重右军书所酿成的必然,故《淳化阁帖》十卷而二王居半,王书的儒雅潇洒,正是皇室所崇羡的风格。
宋人学书,有舍远择近之习。如米芾《书史》、杨万里《诚斋·诗话》所云,蔡襄贵,则士庶皆学蔡;王安石作相,士庶又习王;南渡后,高宗初学山谷,天下a然学黄;后高宗作米字,天下翁然学莆书;最后又作孙过庭字,而孙字又称盛一时。这是宋人“越时贵书”的流俗。如画之有院体,书亦然。陈樵《负暄野录》:“今中都习书浩敦者,悉规仿著字,谓之‘小王书’,亦曰‘院体’,言翰林院所尚也。”著即王著,摹刻《淳化阁帖》者,即其人。王著书本不佳,唯因太宗垂示,令其摹刻,其书遂为南宋中都士俗所慕,从此,可见南宋一般流俗的趣味了。宋朝的大手笔,都出在北宋,南宋则很寂寞,这与择师关系很大。一般而论,南宋干禄气习太重,无北宋诸大师那样潇洒的襟胸、超迈的精神,故不能产生一代宗师以垂誉百代。
帖学的滥觞(2)
南宋士大夫,因痛感靖康之辱及偏安苟存之耻,于是,在书法批评思想上,将艺术家个人的品格奉为批评的首要原则,这种倾向虽然并不始于南宋。中国的艺术批评,从来以“品”、“格”分高低,可以说是伦理概念的移用。宋以后,这种批评思想更形严刻。清人松年云:“书画清高,首重人品。品节既优,不但人人重其笔墨,更钦仰其人。唐、宋、元、明以及国朝诸贤,凡善书画者,未有不品学兼长,居官更讲政绩声名,所以后世贵重,前贤已往,而片纸只字皆以饼金购求。书画以人重,信不诬也。历代工书画者,宋之蔡京、秦桧,明之严A,爵位尊崇,书法文学皆臻高品,何以后人吐弃之,湮没不传?实因其人大节已亏,其余技更一钱不值矣。”这是中国文艺批评史上很难弄清的难题,京、桧“书法文学皆臻高品”,却因“大节已亏”而使艺术本身也大为贬值。明人陶九成更形激烈,其在所撰《书史会要》中,谓秦桧“虽以一艺之小善莫掩万年之遗臭,姑存之以为奸臣逆贼惩”。反之,南宋名将岳飞,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爱国将领,就艺术论艺术,岳武穆的字未必优于奸相秦桧。可是,直到康有为仍曰:“岳武穆书力断于地,……然则豪伟丈夫,胸次绝人,点画有异;然其工夫,亦正不浅。”还有一典型的例子是宋四家中的“蔡”,一说为蔡京。明人张丑称:“宋人书,例称苏、黄、米、蔡,蔡者,谓京也。后世恶其人,乃斥去之而进君谟焉”。这种极难圆满解决的问题,在古人亦往往自相抵梧。如陶九成评北宋奸相蔡京书,又备极称道,谓京“正书如冠剑大人,议于庙堂之上;行书如贵胃公子,意气共奕,光彩射人;大字冠绝古今,鲜有侍匹。襄书为本朝第一,而京可与方驾”。这种批评倾向所以在宋后日甚,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,北宋以靖康之役终,南宋因张弘范兵逼,承相陆秀夫负赵灵投海而亡。其后,元、清主政,都为正统士大夫所难忍。所以,明、清论者,斥赵孟頫为“贰臣”,同时也轻其书。此可谓情有可原,而理则未尽。故南宋陆放翁谓“学书当学颜”,其意在希望有如鲁公似的中兴大臣以挽南宋颓势。同理,斥赵孟顺其意亦在使“贰臣”惧。
纵观中国书法史,唐前重伦理、人品,与唐后,名同而实异。唐前讲修养、人品,意在陶冶情操,潇洒其襟怀,养成一个艺术家高尚的精神。唐后则感于国势,强调人品,意在救亡挽危、振国济世。
书法对时代思潮的感应很敏捷,而吸收包容力也很强。北宋时,写意画初起,美学思想异于前人,书法同时便“尚意”。清代朴学兴起,金石学鼎盛,书法感应之,而有“碑学”的产生。现代西方抽象绘画传来,书法感应之,而有所谓“现代书法”。这样的感应力与包容力,大概是由书法抽象、空灵的特性所决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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