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佚名       来源于:中国书画网

傅雷书法:一怒而安天下民
作者 管继平
傅雷 简介:
傅雷于20世纪20年代初曾在上海天主教创办的徐汇公学读书,因反迷信反宗教,言论激烈,被学校开除。五四运动时,他参加在街头的讲演游行。北伐战争时他又参加上海大同大学附中学潮,在国民党逮捕的威胁和恐吓之下,被寡母强迫避离乡下。1927年冬离沪赴法,在巴黎大学文科听课;同时专攻美术理论和艺术评论。1931年春访问意大利时,曾在罗马演讲过《国民军北伐与北洋军阀斗争的意义》,猛烈抨击北洋军阀的反动统治。留学期间游历瑞士、比利时、意大利等国。1931年秋回国后,傅雷致力于法国文学的翻译与介绍工作,译作丰富,行文流畅,文笔传神,翻译态度严谨。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翻译巨匠傅雷愤然辞世,在1966年的一个孟秋之夜。9月3日的夜晚,58岁的翻译大师因不堪忍受红卫兵的殴打、凌辱,与他的夫人朱梅馥上吊身亡。为纪念傅雷,发扬和传播傅雷文化与精神,2008年2月,上海市南汇区周浦八一中学更名为上海市傅雷中学。

      著名翻译家傅雷先生毕生致力于译介西欧文学名著,尤以迻译巴尔扎克及罗曼·罗兰的小说,最为脍炙人口了。他身后还有一册《傅雷家书》,记录了他与钢琴家儿子傅聪谈艺术谈人生的文字,也是影响深远的一部名作。曾经看过几叶傅雷家书的手稿,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,但法度谨严一笔不苟,从中我看出傅雷先生的认真和执着。不过,真正使我感受到傅雷先生的认真和执着并为之震撼而心碎的,是读了他的那封遗书手稿。    很多年前,好友小萍兄知道我喜欢“文人书法”,一次在旧书店偶然觅到一本有关傅雷的画册,其中刊登了一些傅雷的手稿照片等,特意买下送我。在那本书里,我第一次读到了那页傅雷用毛笔写下的“遗书”,时间落款是“一九六六年九月二日夜”。在那个风雨如磐的岁月,傅雷不堪凌辱,准备以一死来表示他的抗争。但就在他决定离去的前夜,他以那特有的行楷书,写下了一封800余字的“绝笔书”。他在遗书中先简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然后有十三件事委托处理,其中包括如:缴当月的房租55.25元;留六百元存单给保姆作过渡时期的生活费;姑母寄存的饰物由于被红卫兵抄家时没收,以自己存单数张赔偿;现钞53.30元,作为我们的火葬费;图书字画,听候公家决定。……每每读到此,我总忍不住地泫然欲涕,旧时的知识分子,在即将自己了断生命的前夕,竟然还能如此地沉着冷静,一笔一画,事无巨细,为他人而想,为自己的尊严,不带走一丝尘埃。    傅雷先生有一字“怒安”,又号“怒庵”,取“一怒而安天下民”之典。不过,他的善“怒”,在朋友圈内确实颇有名气的。他和刘海粟在上海美专共事时,曾为了一老师的待遇问题,他一“怒”而和刘校长绝交二十年;后来应滕固之请在昆明任国立艺专教务主任仅两月,又因和滕固校长意见不合,一“怒”而挂职回家;此外,和施蛰存,和钱钟书也曾因翻译上的不同观点而争论而发“怒”。然而,若你仔细分析还是能发现,傅雷的“怒”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,也不为功利,他大多都是因见解不同或学术的分歧而“怒”,柯灵说他们尽管有时争得不可开交,但都是“从善意出发的,不含有任何渣滓,因此不但没有产生隔阂,反而增加了彼此间的了解。”虽然朋友可以如此,但在险恶的政治风云中,像傅雷这样耿介刚直的文人性格,最后的一怒而死、一怒而安了——不过,他所求的是自己的心安。    傅雷先生的书法,能楷能行,且均以小楷面世。我见过他的墨迹,几乎全是手稿和书信。其楷书规范自然,取法《洛神赋》,但落墨丰腴,捺脚厚重,大有唐人写经之趣味。他的行书尺牍体胎息“二王”,写得潇洒雅致,流畅老练。据杨绛回忆说,傅雷和钱钟书一起谈书论道时,两人都有对书法的喜好,钱钟书忽发兴致用草书抄笔记,傅雷则临摩十七帖而遣兴。虽说在书法上,傅雷先生没写过什么专论文章,但他对西洋美术史以及中国传统绘画的研究,却有很深的造诣。在法国他所学的就是西洋美术史,后来回国在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中,任校办公室主任兼教美术史及法文。此间他编写了《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》讲义并翻译了《罗丹艺术论》等,对于绘画艺术和理论,傅雷常常有自己的理解。一次他游了黄山回来后,对刘海粟说:“只有登上了黄山,才能达到萧然意远,恬静旷达,不滞于物,不碍于心的境界。中国画家向大自然寻求灵感获得了成功,这种意境,西方画家很难梦想得到!”    在国画界,傅雷与黄宾虹的忘年交,是艺坛上众所周知的一段佳话。他对宾虹老人的艺术成就相当服膺,不不遗余力地为之四处奔走推介、筹办画展等等。1943年11月,黄宾虹生平第一次个人书画展在上海西藏路宁波旅沪同乡会开幕,这就是傅雷等几位策划努力的成果。为此,黄宾虹非常感动,将他引为平生一大知己,并与之经常一起观赏其所收藏的历代名家名作,探讨画理,交流心得。在赏评黄宾虹作品的文章中,傅雷有许多艺术见解,尽管是谈论绘画艺术的,但书画同源,其观点对于书法艺术来说也同样适用。    傅雷认为:“学习初期,状物写形,经营位置等等,免不了要以自然为粉本,但‘师法造化’的真义,还须更进一层。那就是:画家要能览宇宙之宝藏,穷天地之常理,窥自然之和谐,悟万物之生机;饱游沃看,冥思遐想,穷年累月,胸中自具神奇,造化自为我有。”    我们在书画艺术上也时常会提到“师法古人、师法造化”,但傅雷觉得所谓“师法”,其实并不单单是技术方面的事,而更是一门修养人格的终生课业。修养到一定功夫,就能“不求气韵而气韵自至,不求成法而法在其中。”当有人认为黄宾虹的书画虽笔清墨妙,但仍“给人以艰涩之感,不能令人一见爱悦”时,傅雷有一段“看画如看美人”的评述,非常精妙。     傅雷说:“古人有这样的话:‘看画如看美人’。这是说,美人当中,其风神骨相,有在肌体之外者,所以不能单从她的肌体上着眼判断。看人是这样,看画也是这样。一见即佳,渐看渐倦的,可以称之为能品。一见平平,渐看渐佳的,可以说是妙品。初看艰涩,格格不入,久而渐领,愈久而愈爱的,那是神品、逸品了。美在皮表,一览无余,情致浅而意味淡,所以初喜而终厌。美在其中,蕴藉多致,耐人寻味,画尽意在,这类作品,初看平平,却能终见妙境……”     我们品味书法艺术大致也是如此,老子云“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”其理一也,有些隐藏深邃的“山形物貌”,非得“虚心静气,严肃深思,方能于磷峋中见出壮美,于平淡中辨得隽永。”反观傅雷先生的书法,初看也是平淡无奇,然慢慢咀嚼,反覆品读,则能体会到他一以贯之的坚韧与刚毅。傅雷先生一百多封家书,基本都以毛笔书写,有的甚至是数千字的蝇头恭楷,一路写来形神不散。他不但以毛笔写中文,也可写英文法文,据说他有一封毛笔英文信写了一丈之长,轻重徐疾,线条粗细变幻,写得煞是流畅而潇洒,虽为洋文,而同样具有书法之美。1961年初,为了提高傅聪的艺术修养,他还从自己所译的《艺术哲学》一书中,挑出一编《希腊的雕塑》,共六万余字,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毛笔抄录并加注,寄往伦敦。傅雷就是这样的认真与执着,不仅是对工作,对艺术、对朋友乃至对人生,他都是如此。    我读过很多名人写傅雷的回忆文章,他们都是傅雷的好朋友,如楼适夷、柯灵、施蛰存、杨绛等,但他们几乎都说到了傅雷的认真与执着,并觉得其有时认真得“过头”,有时甚至是偏执了。柯灵说“他身材颀长,神情又很严肃,给人的印象仿佛是一只昂首天外的仙鹤,从不低头看一眼脚下的泥淖。”在傅雷的身上,传统文人的耿介刚直他是表现得最为强烈的。1958年时,尽管傅雷被错划成“右派”,但人民文学出版社还是愿继续印行他翻译的书,只是需让他用笔名,可傅雷的回答是“不”。至1959年国庆前,傅雷将摘掉右派帽子,之前有关部门告诉他这个喜讯,让他有个承认错误的表态,傅雷的回答还是“不”。    这前后两个“不”字,充分显示了傅雷他坚定孤傲、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独立品格。这样的文人,也许他看似不容易与你亲近,但他留在你心目中的,却是永远的钦佩与尊敬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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